鹅的一堆新图
教皇本纪第二
匡帝讳史昂,早年事迹,涅渺无遗,莫能审其渊源。唯知其乃前代白羊县侯,同天秤县侯、御史大夫童虎为耆臣宿将。烽火既熄,女神颁旨,授其九锡,准其践帝祚,领教皇之职,都统圣域。自治世以来,秩序俨然,圣威服远,是代良材勇将,多由其擢。
匡帝有徒,穆也;然其所爱者,一为射手县侯、骁骑大将军艾俄洛斯;一为双子县侯、征东大将军撒加。艾俄洛斯沉稳决毅,有大将之风;撒加聪敏明礼,亦为后进之萃。史昂欲以帝位相授,而未知二人优长,决疑未定。权衡良久,乃召二者进殿,曰:朕近感气血日衰,恐大渐之后,圣域无主。我闻唐尧逊位,乃遗虞舜,舜又禅禹。是故天下为公,唯贤是与。今朕授玺于艾俄洛斯,为皇储;撒加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辅政,冀望彼等二人精诚合治,勿负朕托。二人皆俯首称是。
是夜,匡帝幸星楼,见撒加,惊曰:“此禁地,非汝所能入,速退无迟。”撒加有怒气,拜曰:吾自入仕以来,武勋无算,人皆称美,圣域虽大,无可及者。何以选彼而舍吾?”匡帝默然,良久方曰:“朕素知汝功,亦知汝能。然观汝眉宇,隐有阴骛,非人君之象。” 言讫,撒加须发皆黑,暴起,竟杀之。尸弃星楼,十三年人莫能知。
数年后,冥君复萌,以永生为饵,诱其叛。匡帝佯许之,合撒加、卡妙、修罗等辈,袭取十二宫,盖诈取冥君信耳。实其所图,女神圣铠也。又涂神血于五青铜亭侯甲胄。后冥界之战时五亭侯逾越叹息之壁、女神披坚执杖击杀冥君,皆赖其筹算之力。
崩,谥曰匡,贞心大度曰匡,心正而用察少。
评曰:匡帝奉侍两代,善治朝政,选擢才俊,行止端方,有人君之器。虽失察于撒加,固双子之黠也。后圣战既开,匡帝负逆佞之名,忍辱筹谋,其忠其毅,达于天际;圣战之捷,居功阙伟。噫,三代之贤,今见之矣。
僭皇本纪第三
僭帝撒加,本希腊人也。年少有俊才,慈惠心善,风雅有度,人皆呼之“撒郎”。匡帝闻之,征其为从事,随侍左右,稍转双子县侯,配甲胄,赠宫阙,一时恩荣无加。而撒加行事亦谨慎,亲爱下民,和睦同僚,与艾俄洛斯并称双壁,时有民谣:“军中有一艾,冥王又何奈;军中有一加,海君徒嗟呀。”
撒加本心两立,各独成性,一善一恶,迥异互悖,正应双子之谶。而其扬善隐恶,故人咸谓之贤,无知其所隐。唯其弟加隆有所察,于是阴诱以叛,谓曰:兄才干绝伦,大丈夫当志存高远,何故屈身事彼,甘为走犬耶?今若兄有陈桥之意,匡胤匡义,兄与弟分任之,大事可定。撒加震怒,斥之曰:彼敢出此逆言乎?吾当大义灭亲,以正视听。”遂具表加辞,收加隆付有司。匡帝垂旨,准其亲授刑罚。撒加乃押弟至海岬,囚海牢之内,曰:潮满之时,必溺死,而后知叛逆之过。加隆笑曰:今弟死不足惜,兄枭雄之性,惜再无可惕者。撒加闻之,默然不语。
嗣后匡帝亦有所察,故指艾俄洛斯为储君。撒加忿怒,而面若平常,隐忍未发。是日,夜入星楼,诘匡帝,匡帝具告其实。撒加悚然,恶性乃肆,杀匡帝,着其装,覆其面,伪为教皇。而后宣称双子县侯不知所踪,人皆深信不疑。山羊县侯修罗、双鱼县侯阿布罗狄、巨蟹县侯迪斯马斯克均知原委,然服于僭帝勇力,事以诚心,竟不加举发。域中偶有杂兵窥其本尊,皆杀之。
后女神初降,僭帝迎入圣域,阴欲加害。艾俄洛斯闻之,惊而喝曰:帝何故暴行若是!乃夺刀,护襁褓而逃。僭帝诬艾为逆匪,着山羊县侯修罗追剿之。艾俄罗斯托孤于城户,伤重而死,事在《女神本纪》。
及沙织扬旗倭岛,僭帝初以为贼,仅派白银乡侯数人讨之,皆不克。俄而圣军反正,大纛西向,悔之晚矣。至十二宫战,修罗、阿布罗狄、迪斯克斯克败亡。比星矢至教皇厅,其善具现,俱告实情,忽恶性复萌,几杀星矢。其两性反复若是。
星矢得盾,既救女神,亦除僭帝之恶。僭帝忏其罪,乃自尽阙前。
冥战之时,随匡帝佯攻圣域,实取神衣。以禁断之术,戮沙加,偕修罗、卡妙抗穆、艾欧里亚、米罗于处女宫,伪做狂态,实哭至泣血,盖自谴耳。
后卒于叹息之壁,圣战有功。
弑君篡位,不以加谥,直称僭。
评曰:善恶两性,一曰圣人,一曰禽兽,人心皆存焉,而撒加尤著。其初时谦折,未必做伪,发出真意,与莽非类。然竟不能扬善避恶,警省己身,致邪念失道,域中无靖,皆撒加之责也。而后能冥战赎过,覆己殉国,是其善性使然。故知人无定性,方有圣人日参省乎己,其言不虚,足为诫世。
这时候,冥界拿三叉戟的女王突然出现在第八狱,她的黑裙在这冰天雪地里真是鲜明。
纱织赶紧装死,顺便死命地掐了米诺斯一下,把他给掐醒。
潘多拉手里拿着三叉戟,一点声音都没有地走过来:“米诺斯,回去吧。记得感谢哈迪斯大人的仁慈。”
语毕,潘多拉随着一道紫光又消失了。
米诺斯笑得特阳光:“我就知道潘多拉大人不会放着我不管的,好啦,帕西淮,我们没事了。”
纱织看看他,他刚才的确是无意冒犯,她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史昂给她念过的一本中文小说,“有的事在一秒钟内发生,却要我们用一辈子去忘记”。
米诺斯本来是冥界高高在上的第一狱的掌管者,深受哈迪斯和潘多拉的信任,因为纱织的出现,他和潘多拉的关系产生裂隙,和拉达曼提斯之间将会更加不和,这其中不乏纱织轻微的推波助澜。
纱织承认,她是乐意见到冥军们四分五裂的。但是现在,她实在不想再伤害米诺斯什么,哈迪斯的冥王军是纱织的敌人,但是只有米诺斯,她一点都不想伤害。
她不能再待在冥界了。
从第八狱回到忘川旁的宫殿,纱织惊讶于米诺斯的虚弱,他比她受的伤要大得多。
纱织扶着米诺斯躺到床上。他的脸色还是惨白,没有恢复血色。
纱织帮米诺斯盖好被子转身离开。
他拉住她的手,金红色的眸子泛着妖异的光:“再陪我一会儿吧。”
纱织就拖了把椅子,坐在米诺斯床边。
“米诺斯,还冷吗?”纱织很少这么主动关心米诺斯,在圣域时史昂反复教过她要对冥王军有警惕心。
“嗯。”
“要喝热水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纱织给米诺斯倒了杯开水,然后把他扶起来,一口一口地喂他喝。
喝完了水,米诺斯一下子倒到纱织的肩膀上,再也起不来了。她倒是想把他推回床上,可是看他那冻得跟冰似的皮肤,就再也下不了手了。
“我很羡慕奥路菲,他可以追随着妻子来到冥界。”纱织以为米诺斯昏过去了,没想到他又开始说话,吓得她差点把杯子给甩出去,“而我,又该去何处追随?”
“你放走了奥路菲,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我却很高兴,你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要你一直待在这里,总有一天,你也会。”
“别以为你病了就可以神志不清。”纱织重重地放下水杯,把米诺斯重新放到床上。
“纱织。”米诺斯的眼睛一直看着她,那是怎样的眼神啊,他向她伸出手。
鬼使神差地,纱织竟然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米诺斯握住,然后用力一拽,她便跌倒在他怀里。
“多么温暖的身体啊。”轻和的声音在纱织耳边响起。
“纱织,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就很喜欢。不然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呢?”冰冷的指尖托住少女的下巴,迫使她仰头与他对视。
金红色眸子眯了眯,米诺斯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她喜欢他吗?
纱织问她自己,这个答案,她还真不知道。她只是一直看着他,他温和的眼睛和史昂是多么像啊。
环住纱织的腰的手松开,米诺斯不再看她:“开玩笑的。”
“米诺斯,要吃茄子吗?”纱织这时大脑短了路,冒了句转移话题的话。
米诺斯又揉她的头发了:“我困了,给我个晚安吻。”
一提到这个纱织就郁闷了,难道她真要用一辈子去忘却那一秒的事?众神之王宙斯在上啊。
离开米诺斯的偏殿,在正殿正好撞上了拉达曼提斯。
“没想到你精神还不错。”他有点惊讶,“我还奇怪米诺斯怎么就到那地步了,原来都是保护你的缘故。”
纱织耸肩继续走路。
“他说他喜欢你,你怎么就不回答他?”
“没想到自诩高贵的拉达曼提斯大人也会无意听到人家的谈话。我要是告诉你,你们潘多拉大人也最爱你了,你怎么说?”
“小姐,别急着走呀。”他嘴角溢出一丝笑,“你不是想离开冥界吗?”
“如果你是想让我从忘川跳下去,那还是免了吧。”
“你知道还挺多。”拉达曼提斯危险地眯了眯他那双本来就不大的金色眼睛。
纱织想到潘多拉那性格,感觉拉达曼提斯很有可能是受她所托来处理自己的。
“虽然我很想你继续留在这里,把米诺斯整得不成样子,不过潘多拉大人可不想她的战士受什么伤害。我带你走。”拉达曼提斯提起我的后领就走,“放心吧,不会把你丢进忘川的。”
“潘多拉怎么会那么好心?”纱织疑惑。
“你难道跟潘多拉大人很熟么,别妄下断言。”拉达曼提斯不爽地说。
偏殿里传来米诺斯痛苦的咳嗽声。
“放下我,我,我想看看他怎么了。”纱织对拉达曼提斯说。
拉达曼提斯露出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纱织走进侧殿,米诺斯倒在地上,还是头先着地的,看得她都觉得痛。
“你真是的,不好好躺着,要什么让别人帮你拿就好了。”纱织扶起他。
米诺斯闭着一只眼,另一只眼半眯着:“我要你…不要别人帮我。”
“兄弟,你也太自虐了,都成这个样子了,还从床上摔下来。”扶着他躺回床上,帮他盖上被子。
“让我握着你的手吧,你的身体,很温暖。”他病怏怏地笑着,“然后就一直陪着我,看着我睡着,直到我醒来,睁开眼看到的还是你。”
纱织沉默半晌,说:“好,你只管睡,醒来后,我一定在你身边。”
“你骗我。”他闭着眼睛,嘴角带笑。
“谁骗你了?”她激动地说:“我就在这里,一步也不走。”
“好的,我相信你。”他这样说。
纱织以为拉达曼提斯一定会在米诺斯睡着后,再把她拖出来。所以她一直不安地等着,但是他没有。
纱织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米诺斯仍在沉睡,因是熟睡的缘故,他的手上半分力气也没有,纱织轻易地就松开他的手。
他的偏殿里有私人厨房,洗过脸后纱织就在里面捣鼓,又看到茄子了,又想到史昂了,今天一定要离开冥界。
纱织系上围裙,其实也只能热热牛奶,烤几片吐司,外带煎鸡蛋,做个肉蛋三明治罢了。
她正忙得欢,果然是有烹饪女神的因子在,拿到刀具就分外激动,生菜,我来了!她展示着良好的刀工。
带些冷意的手臂从身后抱住了纱织,微凉的身体贴着她的背,尖尖的下巴咯得她肩膀有些疼。
身处冥界的人是不会这么轻易被吓到的,何况她还是神呢。纱织神经紧绷一下,然后放轻松。
“多么温暖啊。你一定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中成长的。”米诺斯轻叹,“让我多抱一会儿吧,我时常想着,如果能有那样一个人,会在晚上催我早点睡觉,在早晨毫不客气地把我叫醒,那该多好啊。”
“能有这样一个人并不难啊。”
“不一样的,仅是做到这些并不难,我真真想要的,不是因我命令而做这些的人。除了我想要的那个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行,而她亦是真心关心我。”冰冷的气息钻进纱织的耳朵,好奇怪的感觉。
米诺斯,如果你不是冥斗士,我也许是可能成为那样一个人吧。
“再这样下去,牛奶都要蒸发掉了,米诺斯,帮忙去把牛奶倒到杯子里吧。”纱织柔声说。
“好。”他乖乖松开她,去倒牛奶了。
“我走开一下,你好好吃早餐。”纱织把盛着三明治和煎蛋培根的托盘递给米诺斯。
米诺斯接过,指尖划过她的手。
纱织转身向门外走去。米诺斯又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纱织微笑着问。
他单手解下胸前挂着的挂坠盒,挂到她脖子上,又拍拍她的头,微笑:“走吧。”
“米诺斯。”纱织低头,又抬头笑,“谢谢,还有,再见。”
一出偏殿,就看到拉达曼提斯,纱织跟上他,一前一后地走出宫殿。
来到忘川边,他伸出手,一枚透明的碎片在上面发出微弱的光芒,不知为何,这让纱织想起了希望,总之那绝对是冥界没有的纯净之物。
“接过它,从忘川跳下去,就能安然离开冥界了。”拉达曼提斯说,然后迟疑一下,“潘多拉大人她…其实是很好的人。”
纱织伸手,碎片一下子没入她的手心,消失无踪。她点点头:“谢谢你,拉达曼提斯。”也许潘多拉以前是个温柔的人,只是遇到冥王之后记忆都改变了。她本可以用很多极端的方法对付纱织,却最终选择了送她回到地上。
“要谢就谢潘多拉大人的仁慈吧。”拉达曼提斯挑眉不爽,似乎很讨厌做对纱织有帮助的事。
“我走了。”纱织轻声说。
回头看了忘川宫殿一眼,那个人是辜负最多的人了吧,纱织叹息,转身跃入忘川湍急的水流中。
穿越了无数的时光碎片,终于来到了她的归处。
圣域星楼的祭坛里,史昂躺在那里,面容鲜妍如旧。
他旁边放着一只狭长的棺柩,那里面躺着的,想必就是纱织的身体了。
纱织轻轻推开棺盖,看到里面沉睡的少女面容。
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似乎长大了许多。纱织皱眉,难道自己从忘川回到这里花了好几年的时间?
纱织伸手,感觉那身体强大的吸力将她的魂体一点点地拉进去。
再次睁开眼睛,她已是躺在深深的棺柩里,棺盖打开一半,感觉脑后压着一堆柔软的什么。纱织完全地推开棺盖,坐起身来,原来脑下枕着的是一套白色长裙。
她换上长裙,打量周身,总觉得少了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史昂啊,终有一日,你也会在这里醒来吧。
纱织站起来,身体略有些不稳。还不能很快适应行走啊。
推开星楼的门,穿过走廊,就是教皇厅的正殿了吧。
纱织轻轻走出去,教皇厅里,撒加以手支额,已经睡着。纱织去卧室拿过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就像那一年里做的那样。
走出教皇厅,夜风微凉,夜幕低垂,残月高挂,寒星点点嵌在黑天鹅绒般的天空,纱织站在悬崖上,向下看十二宫,它们一如从前,寂静,肃穆,庄严。
她回来了。并已长大。
身后有人朝她走来。
她回首看去。
撒加的眼中带着不确定的喜悦与疑惑。他身上教皇袍沉重,连夜风也吹不动分毫。
他就那样从教皇厅一步一步向纱织走来。
有人将纱织从史昂的身上抱起,是撒加。
他用手帕擦掉她的眼泪。
“雅典娜,加隆还等着你。”撒加摸着纱织的头发,俯身对她说:“去吧,尽管你是那样悲伤,一步都不想离开教皇。但是,身为女神,你必须去救人。”
纱织点头,头也不回地从教皇厅冲出去。
加隆站在教皇厅外,他看着里面,神色复杂。
“走吧!”纱织说。
纱织拼命地向前跑,不是急着救帕拉斯。现在她的心中装着的全是史昂,只是这样跑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一直跑就可以了。一切都将不重要,她只要这样不停地向前奔跑。她心中从没有放下对人类的爱,为帕拉斯救命的责任,但与之同时,她的悲伤此时全为史昂而生。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可是为什么,眼泪却止不住。
史昂,她如何能不心痛,她如何才能不如此悲恸。
纱织的心似乎已经被撕裂。
我们的教皇,我的父亲。
如果在过去的记忆里,史昂是因为被害,早早逝去。可为什么如今,他依然不能看着纱织长大,依然早早离开她了呢?
“够了!”加隆拉住纱织,眼泪落到了她脸上。
原来加隆和她一样,也在哭泣。
纱织踮脚擦掉他面颊上的泪痕:“走吧。”
宁芙帕拉斯已经在神话时代死去了一次,这次,纱织想,至少不能让帕拉斯在她面前死去。
史昂,史昂,史昂……只是,纱织的心仍在如此无助地呼唤。
帕拉斯住在海边的小屋里,她躺在床上,面色惨白,金发散开,因为疼痛,她将手指都掐出了血。
纱织将手轻放到她额头上,她的身体冰冷。
帕拉斯的眼睛里暗淡无光,见到加隆来了,方有一点神采,她看到纱织,声音微弱:“你把雅典娜大人也带来了吗,但是我知道的,因为与海皇的约定,作为交换,我必将死去。谢谢你,一直温柔地照顾我,虽然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不过我总觉得,我们一定是在很遥远的年代就认识了。”
加隆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和地看她:“加隆,是我的名字。帕拉斯。”
“嗯。”帕拉斯点头,“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你定会有想要的命运的。但是这时候,我竟开始贪恋世间的一切了。”
纱织一直输送着小宇宙给帕拉斯,然而纱织自身的小宇宙却一直衰微下去。
加隆的声音低沉,温和:“帕拉斯,闭上眼睛,只当做个安宁的梦。”
帕拉斯安详地合上眼睛,她的心跳也在那一刻终止了。
纱织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全身都战栗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接二连三地看着人在她面前死去!先是史昂,再是帕拉斯……
“雅典娜,现在你该意识到,什么是绝望的感觉了吧?”海皇的声音幸灾乐祸,在纱织耳边响起,“不过我倒是有办法的,你不是想救你那个教皇吗,你知道他现在,死后的灵魂到了哪里吗?他被拘去了伊利西亚,你知道是谁的领地吗?”
纱织看看加隆,他没听到波塞冬的声音。
“伊利西亚,是冥王的领地。”
“看来你从星楼的书库里获得了不少知识啊。听我说,雅典娜,只要你能打败哈迪斯,就能把他从伊利西亚带出来。不过就现在这个时间线上的你来看,位于现在时间点上的你,是没办法打赢觉醒后的他的。”
“哈迪斯本来就是我必须打败的敌人。我还有圣域里的战士,为什么不能打赢他?”
“我告诉你吧,你亲爱的教皇死得太突然了,忘了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而那是赢得圣战的关键。当然我是不会轻易告诉你的。”
“我相信史昂一定会把所有的事都交待清楚的。”
“亲爱的雅典娜,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可怜的教皇不是被你亲爱的战士所杀的,他当然来不及交待所有的事情。因为我是那么地疼爱你,雅典娜,所以我好心告诉你这些。雅典娜,现在我们慢慢谈。”语毕,海皇的灵魂具现化地出现在纱织面前。
波塞冬的模样,与纱织记忆中的样子重合,与海同色的头发和眼眸,冷峻的神色。他轻轻抬手,加隆便倒在床下。
波塞冬温和地看一眼帕拉斯:“你还是和以前那样善良,但对自己的生命一点都不爱惜。”
他又转过头对纱织说:“雅典娜,我们现在都很虚弱,但是你的封印已经失去效力,哈迪斯的魔星已经开始觉醒。七年后,是你的封印完全失效之时,到时候不知道那个取得圣战关键的你,怎么能赢得哈迪斯呢?所以,作为我告知你那个重要的关键的报偿,在哈迪斯真正觉醒前你将你的神力通通借给我吧。毕竟你转世成凡人,现在才六岁,并不能好好利用出你所有的神力。”
“我如何才能相信你?”
波塞冬的手在虚空中划过,手上升起一个圆盘状的金色光线交织而成的符印,上面用金色字迹刻着天上的星座:“你应该还记得这个吧,这是时之契,签订了契约,即便身为主神,也不能违背。”
那的确是奥林匹斯上诸神的最高契约。
“那么,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你不用做什么,在这七年里,将你灵魂的全部力量交给我。”波塞冬伸手从虚空一抓,一只银色高脚杯出现在空中,“喝下这个,它将剥夺你现有的全部力量。可能会有一点副作用,不过七年后,一切都将正常。我保证在这七年里,圣域风平浪静。”
纱织默默点头。
“那么签订契约吧。”波塞冬说,他将时之契抛至半空,“我海皇波塞冬,和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订立契约,我将接受她的神力七年,七年后悉数归还,并帮助她前往伊利西亚。若有违背,众神之神在上,斯堤克斯的河水见证!”
他说完誓言,时之契落到纱织面前。
纱织咬破手指,将鲜血滴于其上。
契约吸收了血,两枚银戒指分别套到纱织与波塞冬的右手上,直到契约终结的那天它们才会消失。
纱织抓过高脚杯,里面盛着半杯融金状的液体。
“加隆怎么办?”纱织问波塞冬。
“他很快就能离开圣域了。”波塞冬说。他握住纱织的手,盛着水银状液体的水杯出现在她手中,“你也不想他记得过去的事吧,这是忘川勒忒的水,只要一口,就能忘却所有痛苦之事。你喂他喝下吧。”
纱织点头,走过去,扳起加隆的身体,让他靠在床边,喂他喝了一口杯中之物。
史昂啊,无论要穿越多少时间和空间,她必将去往伊利西亚,直到找到他。
纱织捧起高脚杯,溶金般美丽的液体在其中晃动,纱织将它一饮而尽。一入咽喉,便是深至灵魂的剧痛,纱织听到分离撕裂的声音,那大概就是力量与灵魂剥离的声音吧。
右手的银戒指上浮现出时之契,它转动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进入了波塞冬手上的戒指中。
当这一切停止后,纱织回首看去。
纱织的灵魂已经与肉体分离。于是她飘在空中,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倒在了地上,紫色的头发散落在地。
纱织看着躺在床上的身体冰冷的帕拉斯,倒在床边的失去记忆的加隆,还有眼前的海皇。她意识到现在自己,只是一抹离开身体的魂魄。
突然一股力量扯着纱织疾速离去。
纱织现在只剩了灵体,那秘药的作用太强,连带她的身体也与灵魂剥离开来了。
纱织来到了教皇厅的星楼祭坛,那里是先代女神遗留下来的小宇宙最强烈的地方,所以她也被吸引过来了吗?
史昂也躺在那里,是撒加把他移动过来了吧。纱织飘过去,靠在他胸前。
如今,即便是他冰冷的身体,她也无法感觉到了。
那只夜莺在史昂身边啼叫,晶亮的黑眼睛望着纱织,似乎能看到她的存在。
教皇厅方向传来嘈杂的声音。
纱织只是一想,魂魄便来到了熟悉的教皇厅前殿。
“教皇是被外面的潜入者所杀,这实在是不可原谅!”艾俄洛斯愤怒地说,他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我们要封锁消息。除了你我,不能再让十二宫的其他人知晓此事。只对外说,教皇是病逝。”撒加坐在椅子里,他的面容疲累不堪,声音干涩,仅仅是几个小时,他就变得如此憔悴了。
“只能在暗中追访杀害教皇的凶手。”艾俄洛斯也是一脸黯然,“身为女神的圣斗士,我们没能保护好教皇,竟让他被外人所杀。”
纱织站在艾俄洛斯面前,看到一向稳重的他露出这种孩子似的无助的样子,觉得十分难受。
“艾俄洛斯。”纱织轻轻感叹,“原谅我这时不能与你们一起分忧。”
迪斯马斯克,修罗和阿布罗狄几个人急匆匆地进来,脸色惊慌失措。
“怎么了?”撒加勉强维持镇定,用平时那般温和的口气问他们。
迪斯马斯克怀里拿着披风,他掀开披风,里面躺着的,正是纱织的身体。
修罗脸上满是不知所措:“其他宫里的宫守都在外出任务,只有我们几个了。迪斯从外面回来时发现了女神,一路从十二宫跑上来,挨着叫醒我们。我们看到女神这个样子都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来找史昂教皇。”
“教皇,病逝了。”艾俄洛斯说:“女神怎么了?是晕倒了吗?”
“不,不是。”迪斯马斯克声音颤得厉害:“我想她已经断气了。”
听到史昂去世的消息,阿布罗狄无声地抽噎。
迪斯马斯克和修罗面面相觑,似乎根本无法相信这件事。
艾俄洛斯已经走过去,把手放到纱织的身体上,他倒吸一口冷气:“撒加!你看看!”
撒加大步走过去,从迪斯手里接过纱织的身体。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他还是不相信地探向紫发女孩的鼻息脉搏。
纱织难过地看着他们,对不起,其实,她就在这里。
“不会的,不是只有那把匕首才能……”撒加自言自语,“所以,不会。”
“卡妙呢,卡妙什么时候能回来?”撒加突然问。
“大概明天能回来。”修罗回答他。
撒加把纱织的身体放到教皇宝座上:“不要和任何人说起今天晚上的事,卡妙回来时让他直接来教皇厅找我。女神不会有事的,只是这一阵子,她不能出女神殿见你们了。”
“撒加,教皇他,有说传位的事吗?”阿布罗狄突然问。
撒加看向艾俄洛斯,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撒加回答阿布罗狄:“下任教皇,是我。”
艾俄洛斯看向撒加,片刻,他对其他的战士们说:“是的,教皇病逝时,我与撒加都在他身旁。”
纱织的灵魂波动逐渐减弱,一下子又被带到其他地方。
纱织无奈地看着铁栏和大海,这回是斯力奥海岬下面的岩牢,那雅典娜的封条闪着光芒,她是被它给拉过来的。
纱织试着想到别处,可一走出一定范围,就被拉回。
这封印,封印波塞冬时很安静的,现在倒在不断散发小宇宙。
纱织想拾起那封印,却只是穿过它,根本动不了它半分。
她似乎是被变相监禁在这岩牢里了。难道说,她要作为一个魂魄,在这斯力奥海牢里,被囚禁七年?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来了。
“直到你对我说实话的那一天,我才会放你出来。”这熟悉的声音,是撒加,还是加隆?
有人被扔进来了。然后铁栏被锁上,这回真是叫天天不应的岩牢了。
不过纱织现在是灵体,只要没有了这个前代女神残留的小宇宙,就能出去了。
纱织飘到那个人身边,想看看他是谁。
加隆的脸上身上似乎都伤痕累累,他挣扎着爬起来,眼神还带着点懵懂。
不过他太虚弱了,刚刚爬起来,又倒在地上。
纱织跪下来摸了摸加隆的头发,
加隆,对不起,她现在只是一缕魂魄,没办法救他,也没办法出现在大家面前。如果她现在能在圣域,而不是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灵魂,该有多好。
潮水上涨,海水涌进了岩牢,越涌越多,有将整个岩牢淹没的趋势。
纱织是魂魄,没关系,可是加隆还是个活人。
纱织急得在加隆周围飘过来飘过去。
雅典娜的封印也跟着海水飘起来,还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纱织立刻抓住那封印。她竟然能抓住它了?
她没时间疑惑,封印上释放的小宇宙将加隆包围起来,总算是免于危险。
纱织也发现了离开岩牢的方法,她可以把封印带在身上,那样就可以到处飘了。
斯力奥海岬每天有三到五次的涨潮,纱织一直飘在加隆周围。这样过了两天,加隆才能正常站起来。
纱织意识到自己作为魂魄,不用吃东西,可是加隆还是个活人。
于是纱织就带着封印飘到了教皇厅。做灵体的好处是,想去哪里,心念一动,就可以到了。
撒加坐在教皇宝座上,以手扶额,似乎累到极点。
纱织飘进了祭坛。
那里史昂的身体一如生前,保存完好,在他身旁的,是纱织的身体,用冰柩封住了,大概是撒加叫卡妙做的吧。
纱织在史昂身边徘徊了一会儿。
在教皇厅里拿了点食物和水回到岩牢,纱织把补给放在加隆身旁。
加隆似乎也不感到奇怪,拿起水壶就喝。
纱织在岩牢里陪了加隆一个月。
有一天纱织去教皇厅拿食物后回来,看到岩牢的大门大开,而加隆已不见踪影。
之后的一年时间,纱织仍旧把岩牢当作大本营,但是常常回去十二宫看看。
在半夜,总能看见撒加在教皇厅的书房里埋首工作,有时他会趴在桌上睡去。这时纱织便会拖过一条被子盖在他身上。
纱织每天都要去看看史昂。
也会飘进十二宫,看看阿布罗狄艾欧利亚他们。
不过纱织不敢进处女宫,怕被沙加认出来,因为撒加对他们的说法是女神要待在女神殿里潜心祈祷。
纱织也飘去过海底波塞冬神殿,也不知道波塞冬在干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加隆现在成了波塞冬的海将军之一,为他到处奔走,寻找觉醒的海将军。
这就是波塞冬为他改变的命运。
纱织飘在加隆身旁几次,他似乎有所察觉,纱织就不敢再靠近他了。
她认为,毕竟加隆喝了忘川的水忘记了过去那些事。她也没有让他想起来的必要。
波塞冬神殿里有十二主神的神像。
加隆指着其中一个:“这是谁?”
“她是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一个海斗士回答他。
“哦。”他说。
波塞冬的声音突然在纱织身后响起:“雅典娜,别发呆了。他现在是为我把守北大西洋的海将军,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我也没有要和你抢人的意思。波塞冬。”
“我已经找到可以附身的凡人了,再过几年就能完全觉醒。”
“祝你一切顺利,早点还债。”
“你也是。”波塞冬笑得特让人不爽,“那先再见。”
波塞冬大概是去附身了,纱织的灵魂也受到影响,跟着一阵波动。
纱织发觉她现在站在一条河流前,河水颜色混沌。
有人唱着难听的歌摇船靠岸,见到纱织,立刻失色大喊:“有活人闯进来了!”
纱织就纳闷了,她都只剩个灵魂了,还是活人吗?
天空传来不耐烦的小宇宙传话:“卡戎,你是怎么搞的,没有你渡河,怎么可能有人进来!”
一道紫光从空中劈下来,砸到了纱织身上。
纱织沉思的当儿,巨蟹宫剧烈的振动了一下。
她本来就没站稳,一下子就倒在地上。
纱织看向迪斯。他摊手表示与他无关。
强大的小宇宙反应在双子宫方向出现,仅是一瞬又消失了。
纱织托起胜利女神,它已变作正常大小的黄金长矛,她对迪斯说:“我们离双子宫最近,一起去看看吧。”
如果没弄错,那小宇宙应该是海皇波塞冬的灵魂所释放出的巨大能量,来自双子宫下面的斯力奥海岬。
来到斯力奥海岬,那里安安静静的。波塞冬应该在这深处。
“迪斯,我感觉到他在海岬下面。能下去吗?”
“可以的,那下面有座天然岩牢,撒加说过。”
迪斯抱着纱织跳下去,是软着陆。
海岬凹进去的地方形成了岩牢内部,整齐的铁栏将岩牢与外界隔开。
岩牢的门是开着的。
“波塞冬就在里面。”他的封印早已揭开,现在的他尚虚弱,因为没有找到作为附身的人类,还不能及时适应这个地上世界的一切。
“我们进去吧。”迪斯马斯克在纱织前面走进岩牢。
那里已经有人。
她跪在地上,双手交叉祈祷,神态虔诚。
她面前静静地立着银制壶具。一张写着“Athena”的封条躺在一旁的地上。
“伟大仁慈的海界君王,请您倾听我的请求,请您帮助那个善良的人,让他不再忧伤无奈。”
少女周身散发祥和的气息,那是善良无比的小宇宙,波塞冬也是听到她的祈祷才做出反应吧。
“揭开这盖子,我将实现你的任何愿望。”海皇的小宇宙做出回应:“自神话时代起,我的孙女,帕拉斯,没想到,会在此与你再见。”
“帕拉斯,等一等!”纱织出声制止她。
“雅典娜大人?”帕拉斯看向纱织。
“快点!帕拉斯,你难道不想实现你的愿望了?!”波塞冬的声音波动极大。
“波塞冬,别迷惑她!”眼见海皇在此花言巧语,纱织心口急得发抖,她连忙用小宇宙与他对话。随后纱织对迪斯马斯克说:“迪斯,麻烦你带着这位小姐到安全的地方去。”
“雅典娜!你怎么知道我迷惑她,你不是也一天到晚地想让那个小子摆脱那个宿命吗,我告诉你帕拉斯就是为了你那个可怜的双子座的圣斗士而来的!受我的指引,她来到这里向我祈祷,毕竟我比你这个转世成人类的神要强大多了。我让她放我出来,只是想满足可怜的帕拉斯的心愿罢了!从神话时代至今,你不也依然对她有感情吗,雅典娜!”
“我不相信你。”纱织回头看看迪斯马斯克,他正和帕拉斯拉扯着,“迪斯,实在不行就把她给打晕再带走。”
“雅典娜,你还是这种直接干事的性格,这么久了都没变。”波塞冬调侃纱织,他道:“你就亲自把我放出来吧,反正你的封印已经失效,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自己出来了。”
“你的小宇宙里有负面能量,我不信任你。”纱织捡起封条:“也许我可以再封印你一次。”
“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你这个总是气我的死丫头小混蛋!”雅典娜之壶剧烈地摇晃,波塞冬气愤至极。
“我知道谁被关了那么久,都会这么暴躁的,波塞冬,我没想到你这个支配海洋的高贵的神也会这么暴躁。”纱织把封条又贴回壶上。
“都说过失效了!”波塞冬的灵魂又剧烈运动一番,终于那壶倒地,口打开。
纱织一把提起金光璀璨的长矛,跳到一边。
“被你气得力量恢复快了。”波塞冬的灵魂以一团巨大阴影的形象从里面冒出来,他这回是开口说话了,声音带着一点得瑟,“提前出来了。”
那一边迪斯马斯克真的敲晕了帕拉斯,纱织对迪斯说:“先别管我,把她送回去。海皇的力量还没恢复,我的身体与常人不同,我也有小宇宙,他连肉体都没有。放心去吧!我会帮你向教皇隐瞒你对我用了积尸气的事情!”
迪斯马斯克抱起帕拉斯:“雅典娜,请小心,我很快通知教皇!”
他们走后,波塞冬变幻着阴影的形状,可惜还是一团模糊。
“雅典娜,你要是再气我,我就冲了你的雅典城。”
“哪里哪里,海皇你气质高贵万中无一。”
阴影移动到纱织面前:“很久没出来了,活动活动筋骨,你没意见吧?”
波塞冬现在虽然没有肉体,依旧彪悍,不知从哪里变出个三叉戟就往纱织身上招呼。
纱织举起奈姬化身的兵器,架住三叉戟格开,波塞冬的力量也才觉醒,并不强大。三叉戟被纱织格到地上,然后她举起了黄金长矛一阵乱戳。
“雅典娜,你怎么弱成这个样子了!”波塞冬疑惑。
对于六岁的纱织来说,这已经是她的最强绝招了。她咬住了唇,她用奈姬化身的金矛,拼了命不停地戳过去。一般人早就被戳成窟窿了。
“算了!你已经没有打架的意义了,不过……”波塞冬干笑两声:“我得快点实行我的计划,让你的大地沉到七大洋里。”
“你明明说你没有恶意的!”
“那时还被关着,哪能说真话啊,看你是个好苗子,留你一条命好了。省得回奥林匹斯后和我干架。”
“波塞冬!”
“哎!”
“你太无耻了!”纱织尽力燃烧小宇宙,举起黄金长矛向波塞冬扔过去,“早不醒晚不醒!”
“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封印不牢吧。”
黄金长矛被接住又反向向纱织飞过来,纱织伸手一抓,长矛的边刃割开她的手,疼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海皇哧地笑了:“看着现在和我打架的你,却是这么个模样,感觉还真奇怪。史昂难道没有教你别的打架方法?想来他从前陪伴的是你的前世,那时还是个漂亮女人。现在他却只能面对你这个六岁的小豆丁。”
不知为何,提到这个问题纱织分外激动:“胡说!史昂很喜欢我的!”
“雅典娜,你这辈子才刚刚六岁,在这种问题上强行辩解什么!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
纱织不理波塞冬,她又是乱敲一通,手上的血液流到波塞冬身上,起了类似于烧焦东西的反应。
“别告诉我,”纱织的声音兴奋起来:“你也害怕我的血!”
纱织一激动,把手上的血都往波塞冬身上甩,听到嘶哑嘶哑的声音。海皇的影子忽大忽小,换在平时她肯定会怕得要命,但是今天的纱织受过迪斯的特训,承受能力分外强大。见这种办法对海皇有效,纱织心中不由高兴起来。
“你是要把血都流干吗?”纱织本来专注着不停洒血,一心想打败波塞冬,被后边的男人声音一提醒,她顿时感觉剧痛无比。
纱织回过头,看到背后披着蓝色头发的男人,她感到全身都僵住了。
“这不是双子座的圣斗士吗?我知道你一直怨恨着圣域的女神,对了,想必你还不知道,这位就是那位雅典娜女神。”波塞冬幸灾乐祸:“双子座,现在正是好机会,杀了雅典娜,再杀了圣域教皇,圣域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纱织感觉全身冰冷,似乎在记忆中也曾有过那样一幕,有人举起黄金匕首想杀死尚在襁褓中的她。
“波塞冬,别再说了。”纱织说,“在这之前,回到这壶中吧!”
纱织抱起雅典娜之壶,鲜血注入其中,她感到一阵晕眩。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成为第一个失血过多而死的女神。紧跟着纱织又想到圣域的人,她在心中笑了笑,想,如果撒加和艾俄洛斯看到她流了这么些血一定会吓得躲得远远的。
雅典娜之壶发出淡淡银光,似乎想把波塞冬重新吸入其中。
波塞冬在原地顽强抵抗,一边对加隆洗脑:“看吧看吧,她这么弱小,又快死了。杀了她,就可以支配大地了。”
加隆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脸上的表情是纱织从未见过的凝重。
“波塞冬,既然你都称呼我为双子座了,那么,你以为我是谁?”加隆的声音郑重,“作为圣斗士,你以为我会为谁而战?”
加隆走到纱织身前,对波塞冬说:“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波塞冬,现在,先接受我的挑战吧!”
“不错,不错,双子座,你真的很不错。”波塞冬笑了,对加隆说:“既然雅典娜都流了这么多血了,我也不能白白浪费,就当是为了我的孙女帕拉斯,用你女神的血改变你守护星运作的轨迹好了。”
壶内集聚的血液随着海皇一起消失。
“雅典娜,你也很不错,很不错。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到时候手下留情啊。”波塞冬的声音在纱织心底响起。
于是,就这样,冲破封印的海皇带着纱织的血,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而加隆没再说一句话,也没看纱织一眼,与她擦肩而过,走了出去。
纱织想,他果然还是讨厌她。
然后,因为现在释放小宇宙过多,神经过于脆弱,又跪倒在地上,纱织试着用小宇宙给自己疗伤,却因为刚才一阵消耗太多,无法释放。
史昂带着迪斯他们赶到时,就是看到纱织倒在地上一副惨得要命的样子。
史昂冲过来,把纱织抱在怀里,唠叨着:“真是太可怜了。”
本来纱织还一直硬撑着,但一看到史昂,她就什么都不顾地往他怀里一扑,失去意识了。
硬币的正反面是不同的,虽然它们一体,正面在上时,就不能见到反面,反之亦然。
撒加来女神殿看纱织时,她这样想。
“撒加,你认识帕拉斯吗?”纱织突然问他。
“我知道她,但她应该不知道我。”撒加说。
“那么你一定知道加隆认识她喽?”
“加隆他,很多时候都不在十二宫,是会认识许多人吧。”
“但是,他跟帕拉斯给我的感觉不同,他们一定是相当好相当好的朋友。加隆是个愿意帮助别人的人,但他不会随便与一个人深交。帕拉斯必定是个相当善良美好的人。”
“大概因为他能在她身上找到圣域不能给予他的东西吧。说实话,女神,我也不能说自己了解加隆。”
“了解自己的恐怕只有自己。”纱织轻叹,想起波塞冬的话,他该如何改变加隆的命运呢,改变一颗星的运行轨迹,必将引起群星轨迹的变动,所以即便是神也是不被允许改变人类的命运的。
除非,除非是用另一个人的生命来交换。但是,即便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也只是让人的命运偏移一点。
看看吧,即便是神,例如波塞冬那样,也是如此无能。
又是同一时刻在半夜醒来,石板床冰冷,地板也是,月亮的光芒尽管美丽,却是冰冷的。
纱织感到口渴,从床上坐起。
清冷的银色月华照在他身上,银色光华倾泻一身。
每次她醒来时,他都会消失。
而这次,他却还在那里。
他走过来。
“加隆。”纱织想,她大概睡得迷糊了。
“雅典娜。”他竟然回答她了。
纱织一个激灵,掐了下自己,很疼。
“加隆?”
“请救救帕拉斯。”他向她下跪了。她感到一阵心悸,他竟然向她下跪了。
纱织忙伸手想加隆他起来,手伸至半空又缩了回来。
“怎么回事?”纱织问。
“帕拉斯,她……”加隆显然不想说她的情况:“请您救救她。”
“好的,我会救她。现在就去吧。”对于帕拉斯,纱织内心带着说不清的痛苦感,那大概是神话时代起就盘旋在雅典娜心头的悲伤。
走在十二宫的秘道里,加隆举着烛台。纱织小心自己的脚下,好不撞上他。
秋草色长发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伴随着子夜钟声的敲响,黄金匕首当啷落地,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加隆你有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吗?”纱织静立原地,感觉到自己急剧加速的心跳。
“没有。”
“加隆,我担心史昂出事了,我要回去看一下。”纱织跌跌撞撞地向后跑去。
几只蝙蝠或是其他的什么撞到纱织的头顶,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冲进教皇厅时,那里很安静,史昂的教皇袍整齐地叠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一如往常。
纱织只听见自己细速的心跳。
史昂躺在床上。
纱织走过去,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史昂闭着眼睛,一如他平日那般,安宁祥和。
秋草色的长发在烛火的光下发出淡淡的荧光。
灰色的睡袍没有一丝褶皱。
纱织颤抖着抚摸史昂的脸,如果他只是睡着了该有多好。
如果他能再睁开眼睛,用那艳丽的红色眼眸慈爱地看着她,该有多好。
但是,不可能了。
他那样安静地躺着,已进入永久的安眠。
黄金匕首被扔在床下,点点血迹在烛火下显得那么美丽。
纱织趴在史昂胸前,失声恸哭。
他喜欢摸着她的头,教导她。
他会用慈爱的眼神看她,告诉我,应当爱所有人。
他微笑着谈论死亡,似乎一切与己无关。甚至给她错觉,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死的。
他劳累到身体的极限,也毫无自觉。
史昂对纱织说的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都是“太可怜了。”
“太可怜了。”她多想听他再这样说一次。
可是,一切都是妄想。
纱织抚摸着史昂的脸,眼泪滴在他胸前,打湿他的衣襟。
“穿越了数百亿的光明,
通过了数千亿的黑暗,
最后终于到达的世界,
位于冥界阿格龙河遥远的上游,
列狄河彼岸无限的原野,
死后唯有被神选中的人才能获许进入的乐园。
既没有没有饥饿、纷争、也没有痛苦、悲伤,
是从一切的痛苦和烦恼中解除出来的永恒的净土。
那里的名字就叫做极乐福岛。”
“等你厌烦的那一天,就带着它去福岛吧!那里并不是冥王能触及的地方。那是我外祖父俄刻阿诺斯滋润的永恒乐园。”二百四十三年前,她将黄金匕首交给他时,如是说。
两人沿着海岸线行走。纱织身上还裹着相对她而言太大的披风。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看来他们已经脱离了十二宫的范围。
纱织跟在撒加身旁,在城镇中行走,她昨日刚刚来过,但此时心境完全不同。
纱织告诉撒加她想要买蜂蜜软糖,于是他们走进了一家就近的杂货铺,纱织请老板拿了两盒糖果。
已经是中午了,纱织拆开一盒,递了一块圆溜溜的糖给撒加,自己也剥开一块。
纱织抿着糖,她要赞同沙加的品味,的确很好吃,难怪他从印度到这里后就热爱上了这里的糖。
撒加为纱织付钱,年轻的老板笑眯眯地说:“这是您的女儿吗?”
纱织感觉撒加的身影是顿了又顿,颤了又颤。纱织连忙严肃地维护撒加,并打击老板:“大叔,你看过有我这么大的女儿还这么年轻的爸爸吗,这是我的哥哥!”
老板不好意思了。
纱织拉着已经僵直的撒加走出杂货铺,对他催眠:“撒加,你看上去最多十八岁。”
撒加艰难地吐字:“糖卡在喉咙里了。”
纱织手忙脚乱地拍他的背,心想,真是岁月不饶人,连撒加都能感受到年龄的压力。
因为撒加下午还有任务,他们胡乱走了走,便原路返回。
纱织在海边留下,让撒加先回去,分别时她还送了几块不同形状的糖给他。
海的颜色会让纱织想到有着同样发色的人。
她想多待一会儿,如果她不能见加隆,至少让她这样看看海吧,加隆所钟爱的大海。说不定他们正注视着同一片海域呢。
纱织沿着曲折的海岸线行走,吃饭时间,岸边的居民很少。间或有一两个人与她擦身而过,也有坐在礁石前一起看海的少男少女们。
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纱织竟见到了那个不敢面对而又十分想见的人,加隆独自靠着一块岩石坐着,他偶尔拿起一块石子打水漂,百无聊赖。
大海辽阔,包容一切。加隆大概也会憧憬那海阔凭鱼跃的自由吧。
纱织远远地坐着,看到一个可爱天真的少女走近他,那少女金色长发梳成双马尾,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皮肤十分白皙,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
加隆与她说笑了两句,似乎是熟人,抑或是朋友。
少女脸上突然带了些窘迫,加隆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脸上是他惯有的洒脱。少女也跟着笑了。
两个人气氛很好,她大概是加隆的朋友。
少女对他鞠了一躬,然后挥手走了。
加隆又回复到无所事事的状态,海蓝色的长发与海的颜色相映,被海风扬起。
纱织重新看向大海,史昂啊,我该怎么办呢。她在地上反复写着史昂的名字,却不知要向谁祈祷,因为她本身就是人们信仰的神。
她想要力量,想要变得强大。
该回去了,纱织朝那远远的岩石望了一眼,靠着岩石的人已经走了。纱织叠起撒加的披风,准备回女神殿。
是了,该把糖果给迪斯马斯克了,她心中想着。系在右手上的黄金长矛上发出淡淡的小宇宙,似乎想探知她的内心。
“奈姬,你想对我说什么呢?”随着力量的逐步觉醒,脑中的神话时代的记忆也渐渐复苏,胜利女神奈姬是曾与雅典娜并肩战斗的从神,神话时代结束后便化作雅典娜的武器跟随着她的转生。
“是觉得有危险吗?这里可是圣域啊。”纱织安慰奈姬,往回走,她心里也开始不安。
海潮汹涌,大海由平静转为狂暴,那一刻,纱织听到了符印揭开的声音。
神话时代起便熟识的那有着海洋般发色和眼眸的隽朗男子的身影在心中掠过,那是海皇波塞冬,他似乎离她很近。
仅是刚才那一瞬的爆发力,便将岸边的人们统统卷入深海中。
纱织连忙尽最大限度地释放小宇宙以平息那浪潮,潮水退却,小宇宙包围着那些人们,将他们安然带回岸上。
一个少女从远处飞快的跑来,她半抱起躺在岸上的老婆婆,老人很虚弱,大概是被那瞬间的海浪侵袭了。
纱织走过去,那少女看向她,这不正是那金发黄裙的少女吗?纱织把手放在老人身上,尽力挽救她尚存一息的生命。
近乎耗尽了纱织所有的小宇宙,老人的心跳终于平稳。
少女的肤色苍白,看出她被吓坏了。
她五官秀丽,纱织觉得有些眼熟。
“您一定是雅典娜大人吧?”少女眼睛弯弯笑着对纱织说,“我叫帕拉斯。”
纱织终于知道她为何眼熟了。
神话时代有好几个帕拉斯,雅典娜自己也有个昵称是帕拉斯。
但眼前这个帕拉斯,长得却像那个雅典娜小时候认识的宁芙。雅典娜与宁芙帕拉斯一起习武时,帕拉斯的长矛杀过来。天上的宙斯见此,为之惊恐,宙斯在两个女孩之间降下盾牌,这一突发情况弄偏了雅典娜的青矛,使帕拉斯误伤而跌倒。
纱织往后退了一步。她想起自己在神话时代,因为此事痛苦愧疚万分。因此还精心为帕拉斯雕了一座神似的塑像,放在身边以寄托思念。
只是在圣域,为什么这少女的父母要为她取这样不祥的名字?纱织逃似地离开了那少女,尽管听到少女兴奋地请她到她家去休息的声音。
回到女神殿时,已是日落时分。
纱织回首看夕阳照射下的十二宫,那样寂静肃穆,落队的飞鸟羽翼划过天空,它孤单的身影消失在血色夕阳中,漫天霞光下的天空竟是那样寂寥。
波塞冬,宁芙帕拉斯,来自遥远记忆中的模糊身影交织呈现在纱织面前,明天,又将会怎样?
婉转的鸟鸣逐走纱织纷乱的思虑,灰褐色的鸟儿扑凌着翅膀飞到她面前,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温润明亮。
她认出它来:“原来你并没有飞走啊。”
它跳到她手上,亮晶晶的黑眼睛一点都不怕地看着她。
钟楼的钟声响起,史昂应该结束在书房的工作了吧。
纱织去教皇厅给史昂展示这只一点都不怕她的鸟:“史昂,这只云雀是今天的收获。”
“好啊,那么是要烧烤还是油炸?”史昂欣慰地说,“女神也开始为我们圣域的发展作贡献了啊。”
方向完全弄错了啊,纱织仰天痛呼:“教皇大人,你难道忍心吃掉这么一个可爱的生命吗?”
云雀赞同她的话,低鸣几声。
史昂朝它伸出手,云雀探脑袋,琢磨了半天,最后扑到了史昂的肩膀上。
史昂笑得很幼稚:“唉,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动物一向没什么缘分。”
纱织无奈地想:那是因为你首先想到的是它们的经济价值吧!
“不过,这是夜莺,不是云雀。”史昂纠正她的错误。
“但是夜莺不是晚上才出来的吗?”
“虽说是这样,但是同类里总会有些怪物出现,我以前就见过有人养过只肯吃肉的兔子。”
说到这里,夜莺在史昂放在它身上的手上狠狠啄了一口,史昂又伤心了:“我就知道,我跟它是没有缘分的。”
“唉呀,如果教皇你不这样说它,就不会被讨厌了。”
史昂微笑:“老了嘛,死气重点,活物都不会喜欢。”他让夜莺站在手上。
“你看,它根本就是很喜欢你的样子,”纱织看着夜莺。它将脑袋缩在翅膀中,闭上眼睛,似乎很贪念暖意,史昂的手指轻轻摸着它背上的羽毛。
纱织惊恐地看到史昂的手指仿若无形之物穿透鸟的身体,鸟儿并未有分毫损伤。
“史昂!”
他未觉异常。
纱织拉住他的手,忍不住问:“史昂,你冷吗?”
“没有任何感觉啊。”史昂说,“倒是女神你怎么受伤了?”
纱织告诉他螃蟹的事,史昂笑得乐不可支:“这可是常识啊,孩子。”
纱织无奈道:“不要对一个六岁的人期望过高。但是,为什么撒加会那么怕我的血?”
史昂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纱织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女神请附耳。”史昂弯腰轻声地对纱织解释一通,最后说,“就是这样!”
纱织听得大窘:“教皇,你可太不厚道了!”
“轻声,轻声。”
“换言之,您告诉他们,无论男女,只要碰到雅典娜的血就会怀上雅典娜的转生!还是要从脑子里蹦出来!天那,撒加和艾俄洛斯那么英明的人,竟然会相信!”
“所以,虽然您现在已经降生,他们仍旧会很畏惧碰到您的血。还有一点要透露给您,您降生时,撒加与艾俄洛斯都不在场。所以艾俄洛斯坚定地认为您是从撒加的脑袋里出生的,而撒加则从未怀疑过您是从艾俄洛斯的脑袋里蹦出来的。”
“史昂,他们太可怜了。”纱织万分同情撒加心中的艾俄洛斯和艾俄洛斯心中的撒加。
“他们小时候爱到处乱跑,星楼的祭坛里又不能让人随便进去,我就只好告诉他们那里面到处都是雅典娜女神的血瓶,让他们别随便进去。”
太狠了!史昂!
“史昂,今天晚上没有事吧?”纱织接过睡得香甜的夜莺。
“嗯?”
“去看看穆吧。”
史昂温和地笑了:“好。”
这一觉睡得甚不安稳,纱织半夜在女神殿的石板床上醒来,清冷的月光透过高高的窗照进来,周围一片寂静。
高窗的影子投在石桌旁,一直延伸至往右数的第三块地板处,她拥着被子,呆呆看着冰冷的月华投影。
此时若抬头向窗外看去,大概可以看到深黑夜幕上镶嵌的有如明珠般的群星。
天上的每一颗星,对应着地上的每一个人。流星划落时,地上也对应着一个生命的逝去。
操纵着群星运作轨迹的,是命运三女神手中的纺线。
在梦中又看到那个紫发少女在这石板床上悠悠醒来,她的身旁跪着,已等候多时的,谦恭的战士。
纱织曾以为那是以往的女神转生的记忆碎片中的一个,但是,今晚她看清了那战士的面容,月光照亮他的脸,蓝色的凌乱长发,坚毅俊逸的面容,加隆。
纱织不知道这景象从何而来,之前她怀疑过自己的身份,但随着记忆的慢慢觉醒,她也逐渐确定,她的确是雅典娜的转世。而那梦中少女的悲哀绝望,她亦能切身感受,她很悲伤,因其他人的牺牲,她亦很绝望,因为对这可怖命运的无法反抗。
听到外室的响动,大概是那白天捡来的夜莺不安分了,纱织走出去,它仍旧熟睡,是了,它是白天歌唱的奇怪夜莺,在夜间定要好好休息的。
看到夜莺,纱织又轻松起来,回到床上继续睡。
早上发现史昂不在教皇厅,他昨晚大概是和穆一起睡的。
纱织想把糖果给迪斯马斯克。经过处女宫时,纱织格外紧张,生怕沙加正盯着要给迪斯的糖果。好在沙加打坐得很是认真,连他的小宇宙都感觉不到了。
纱织大胆地戳了下沙加的脸,他毫无反应。
纱织分外喜悦,甚至产生了把沙加推倒在地上,到他身上,数清他有几根睫毛的想法。但是纱织还是很厚道地没那样做。
史昂说过,可以隔岸观火,千万不能火上浇油。
纱织揣着她的糖果盒,来到巨蟹宫。
为什么烟雾缭绕的?纱织疑惑,感觉脚下软绵绵的。
史昂说过,有的时候不要看得清楚。
此时史昂的忠告产生了应验。于是纱织看见了一个,两个,三个……应该说巨蟹宫的地面上都是……
那是人的面孔吗?彻底昏倒前,纱织这样想。
纱织再次睁开眼时,发觉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近处远处都是连绵不绝的山峦,人们列队缓缓前进,他们姿势一致,悄无声息。
无论是身边还是半空,都燃烧着蓝色火焰,而这里,是没有太阳的,亦没有月亮和群星。
纱织想起昏倒前,似乎是听到了“积尸气冥界波”这几个字。
她踌躇着,要不要跟在那些人身后一起往前走。
“你是谁?”冰冷的声音在问纱织。
纱织转过身,原来这里还有人。他穿着绣工精致花纹繁杂的白色丝绸衬衫,黑色裤子,棕色银扣靴子,显得身材纤细高挑。与那些列队而走的人不同,他身上没有阴沉的死气。
“你是谁?”纱织反问他:“还有,这里是哪里啊?”
他不回答她的问题,自说自话:“我还不知道魔星里有女人。”
纱织突然发现,她看他只需微微抬头。但他少说也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也不矮。
也就是说她现在这副身体……纱织打量了一下自己。那身白裙倒是式样不变,但纱织现在却是个完完全全的少女的身体了!
还真是不适应啊,纱织冷汗。
“你是新来的吗?”那个少年问纱织。
“嗯……”纱织搪塞着他。
“你是谁的部下?”
“还,还不知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一直是这少年在问纱织各种问题。
“啊,我叫,我叫……”
少年纤细的手指放到纱织的脑袋上:“是因为才觉醒,所以忘记了?太可怜了。”
纱织心虚地笑笑。她想到这少年说的什么魔星,心中猜测,自己可别是跑到冥界了。
“潘多拉大人叫我了,我得走了,不过以后还是可以见面的。”少年露出个微笑,“也许你会成为我的部下。”
纱织谦虚地朝他假笑:“谢谢。”
“还有,欢迎来到冥界,这里是黄泉比良坂。”那穿着考究的少年对纱织挥手告别。他遮住眼睛的刘海晃到一边,露出漂亮的金红色眼眸,一下子就凭空消失了。
“太谢谢了。”纱织双腿一软,跌坐在两个鬼火的火焰中间,欲哭无泪。史昂,她该怎么办啊!
“对不起,这位鬼魂,请让我仔细观察一下。虽说是怨灵,却毫无死气,但若是活人,又不可能在这里……”
见到来人,纱织感动得泪奔:“沙加!你是来救我的吗?”
“您是?”沙加疑惑,突然恍然大悟:“难道您是穆的母亲?好的,我要走了,您有什么要我带的话吗?”
看到沙加要走,纱织差点要抓住他不让他飞走:“对不起,沙加,我不该趁你出去神游的时候戳你的脸,也不该忘了给你买橘子味的软糖。你带我回去吧。”
“哦?你还戳我的脸?这个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是那么慈悲的人啊,以拯救众生为己任的伟大的人,难道你忍心把我留在这里吗,沙加,你可是十二宫中最接近神的人啊!我以后一定会常常买糖送给你,橘子味的!”
“薄荷味的也很好。”他淡淡地说。
下一秒,纱织就感觉天旋地转,被空间波动挤压得痛苦无比。
不过,总算回来了。
纱织躺在巨蟹宫的地面上。
那些奇怪的东西都没了。
迪斯马斯克一脸沉痛地跪在躺在地上的纱织身边。
“我知道,是我的幻觉,我已经亲手把你送进了比良坂,雅典娜。”迪斯看着纱织,脸上露出悲切的笑容。
紫发小女孩伸出五短手指,自从刚才体验了一下长大后的身体,纱织才意识到六岁的她现在有多么五短。
纱织拍拍迪斯马斯克,从她获知的信息来看,雅典娜跟迪斯马斯克撞在一起,最大的可能是产生喜剧效果:“迪斯马斯克,吃块糖吧。”纱织剥开糖纸。
“甜吗?”
迪斯马斯克点头。
“那就说明这不是幻觉。”纱织安慰迪斯,“这盒糖是送给你的,答谢你上次送糖给我。嗯,我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
“雅典娜。”迪斯马斯克不知说什么好。
“你的宫殿,的确是有点,个性。这对我们圣域的安全是有很大帮助的。”
“女神,您觉得比良坂怎么样?”迪斯抬头充满希望地看纱织的眼睛。
“那里啊。”纱织微笑,突然大喊:“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可怕的地方!”
迪斯感到自己的小心心有些受伤害:“可是,那里人虽多,却很安静,还有一种安详的氛围……”
纱织郑重地拍了拍迪斯的肩,心想也许把巨蟹宫放在第一宫比较合适,进去的人大概都承受不了。圣域杀敌利器啊!
“刚从格拉斯回来?”撒加问他。
艾俄洛斯点头:“这趟是折腾死我了。”
“好啦,先坐下来吃饭吧。”史昂微笑,“这次艾俄洛斯虽然累了点,可我们圣域是大赚了一笔哦。当然,不会忘了你的分红的。”
纱织恍然大悟,这么和平的年代,哪有那么多事让圣斗士们摆平,十二宫的圣斗士们出的任务应该都是以赚钱为目的的一些古怪事件。
“过去你和撒加的任务还要重呢,现在其他的战士们都可以出任务了,你们已经轻松很多了。”史昂安慰他,“阿布罗狄的开销虽然大又不爱出任务,但是他的玫瑰就能带来很大一笔收入了。沙加基本不出去,但是印度方面每年都会给圣域一大笔钱。每个人都给我们圣域做出很大的贡献啊,呵呵。要知道我也是为你们的将来着想啊。”
纱织看向史昂年轻的脸,发现他不仅有颗老爷爷的心,更有可能是个爱在夜里躲在教皇厅的书房里数钱的财迷,可能还要在心里算计着,谁今天多吃了一片青菜,多派他出去几次吧,之类的。
“我今天叫你们来,也是跟这些事有关。这么多年来,你们十二宫的战士除了在各自的修炼地修炼,就是为了圣域的正常运作和发展被我派出去做任务,我知道,十二宫的黄金圣斗士都是表面风光,实际相当辛苦。”史昂停下,酝酿感情。据纱织观察多日的结果,史昂特别喜欢演讲。
史昂红色的眼眸带着淡淡的欣慰看着撒加与艾俄洛斯,他顿一顿继续说:“尤其是你们两个,在十二宫的战士中最年长,辛苦的时间比谁都长。看到你们现在都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战士了,所以我想将教皇之位传于你们其中的一人。”
纱织心中一惊,抬眼看向那两人,他们并不惊讶,撒加看着史昂,深蓝的眼睛里满是坦诚,艾俄洛斯神色谦恭稳重。
但是这一幕怎么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记忆深处有什么呼之欲出,与眼前情景重叠。纱织心头一酸,几乎有种想哭的感觉。
“十二宫的战士,虽终日奔波,不得常常聚首。但是,你们身为守护雅典娜女神的战士,生来便互相存有羁绊,你们间的情谊当比有血脉相系的兄弟更深重。而所谓的教皇,也不过是十二宫中选出来的统筹者,并非凌驾于你们之上的集权者。”史昂的眼中带起一丝凝重,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教皇之职意义重大,不是因为位高权重,而是因为身为教皇你们将肩负比一般战士更沉重的责任。自我十八岁起成为圣战后的圣域教皇,至今已有二百四十三年了。”说到这里,史昂似乎陷入对往事的追忆,轻轻叹息一声。
史昂原来已经活了那么多年了啊。为了圣域、雅典娜女神以及整个大地,他一个人在这冰冷的教皇厅里,不辞辛劳地辛勤工作了二百四十三年。
纱织心中顿时充满了对他的钦佩和感激。身居教皇之位,史昂教皇将一切职责背负在自己身上,这其中的漫长岁月只有他一个人默默守住圣域,身边的人不断老去,死去,只有他一个人见证了二百多年岁月的更替。
纱织想,如果是自己的话,让自己背着这样的重任活到那样久,那样久,她能坚持下去吗?
作为女神雅典娜转生的她,如何才能像史昂那样坚强而又慈爱?纱织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作为圣域女神应该背负的责任是如何沉重。
因为背负着大地的爱与正义,所以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坚定地爱着大地上的一切。
“教皇。”撒加轻轻叹息,似乎是被史昂的话语所打动。
他的眼睛本来就很纯澈,仿若晴天的夜空,汇集着群星的光。现在他看着史昂,眉宇中添了一丝坚毅。
艾俄洛斯不觉离开了座位,缓步走到了史昂身边,然后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他身前,仰头看着他。
史昂的红色眸子里又露出慈爱的眼神,他伸手放在艾俄洛斯的金发上:“我可爱的孩子们啊。”
“你们要明白。”史昂又抬头看向撒加。
“教皇并不意味着统治圣域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它只代表了与这大地上的人们的斩不断的沉重羁绊。”
史昂起身,轻轻牵起纱织的手,将她的手捏在他温暖的手心中:“你们中的一人,将与这孩子并肩站在圣域的最中心,背负着光荣却艰辛的重担。”
撒加与艾俄洛斯都是优秀善良的战士,他们的年龄与阅历也足够领导其余的十二宫战士,纱织觉得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可以担起这教皇之位。只是当教皇是件太辛苦的事,任何一人当教皇,似乎都是担负起无比重大的责任,与漫长时间的辛劳。
“身为雅典娜的圣斗士,大家都不会将自己放在第一位,我们十二宫的黄金圣斗士也都是,早就将自己的感受放在大地的和平之后了。”艾俄洛斯真诚地说,“所以,教皇请不用顾忌我们的感受,我相信,撒加与我一样,都不会在意自己的牺牲。”
“是的,教皇,我们都明白您多年的辛劳,也知道必须有人继续担任教皇。我们不会怕这职责的沉重,因为我们都是心甘情愿为女神而战的。我们很高兴自己是作为女神的战士而出生的人,请您不用顾忌地挑选出您心目中最恰当的人选吧!”
撒加点头赞同艾俄洛斯,他们眼神相触,后者则会心一笑。
史昂看着两个年轻可靠的战士,红色的眸子里闪过赞许和欣慰。
他起身,然后从教皇厅的宝座下拿出一个精致的红色盒子。
不知为何,一看到那盒子,纱织便生出一种恐惧感。虽然想立刻从餐桌旁逃离,却一动也动不了。这感觉粘腻而又沉重,就仿若是蝴蝶陷入蛛网里的感觉,挣扎是无用的,呼救亦是突然。只有满满的压迫感,冰冷,令人窒息。
纱织怕那里面的东西,心脏越跳越快,仿佛有什么记忆从血液中苏醒,挣扎欲出。
史昂越是靠近,纱织就越是害怕。
她已做好准备随时从这里逃走,只要他再近一步,只一步,她就立刻逃离。
史昂在离纱织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站得离撒加他们比较近。然后他打开盒子,一把黄金铸成的华贵匕首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正中。
难以抑制的恐惧感终于溢满了纱织的心脏,她再也忍受不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往后退却。
史昂未察觉到纱织的异常,艾俄洛斯也好奇地看着匕首。
撒加则若有所思地看了纱织一眼,然后将盒子不着痕迹地往他那边带了一点。
难道说撒加看出来纱织怕这个了?
史昂伸手取出匕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二百四十三年前,女神让我继承教皇之位,她授予我与众神假死之法不同的秘术,她说‘史昂啊,比起变成一个老头子,我更想让你永远这样年轻下去’。于是无论经过多少年,我都是十八岁的样子。只是虽有永葆容貌的方法,我毕竟还是老了,是一个两百多岁的老人了。我现在虽然仍有着十八岁的肉体,却不会有十八岁时的力量。”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匕首锋利的刀刃:“然后女神将这匕首赐予我,对我笑着说‘史昂啊,等你厌烦的那一天,就带着它去爱丽舍乐园吧!你当然是会去那里的!’她带着微笑这样对我说。之后女神便返回了诸神所在的天界,奥林匹斯。”
“圣战后的女神,不尚是位年轻的少女吗?”撒加疑惑着,“为什么会……我一直以为她是安然活到了生命的尽头。”
史昂看着他,眯起眼睛笑了:“女神在大地的使命是赢得圣战,圣战结束后她便再无留在地上的理由。于是她就结束了自己作为人类的生命。她的肉体死亡长眠,她的灵魂飞上天界,返回了她永远的故乡奥林匹斯了啊。”
纱织看到史昂那怀念的表情,心中浮起猜测,她的上一世是如何死去的?
纱织看着那让她无端恐惧的匕首,难道这就是让上代雅典娜死去的匕首?
史昂曾告诉过纱织,神是领悟了九感的至高存在,超越了死亡。因此神不会自然地老死,也不会轻易被一般的方法杀死,只有一些特殊的手段能杀死神。
那么这匕首,难道是相当特殊的可以对神起作用的武器?
艾俄洛斯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那么女神真是个果决勇敢的人啊。”
撒加沉默不语,只是微微眯了眯湛蓝的眼眸。
史昂点头赞同艾俄洛斯对女神的称赞:“雅典娜大人是值得我们尊敬与守护的人。我的时日已无多,你们应该也能感受到我日渐衰微的小宇宙了吧。尽管我的身体依旧年轻,我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我才这么急切地寻找下一任。”
纱织低头沉默,心里无比哀伤。
即便是拥有雅典娜所授予的秘术,也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吗?史昂,是纱织在世间认识的第一个人,他关心她甚于自己,是纱织于此世最先产生羁绊的人。史昂对纱织来说,就像真正的父亲一样,她对他的依赖比任何人都要深。
纱织努力克服那匕首给她的森森寒意,而后靠近史昂,默默拉住他教皇袍宽大的袖子。紧紧地捏在手中。
史昂察觉到纱织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他继续对艾俄洛斯和撒加说话:“继承我意志的人,不仅要有比任何人都要强悍的力量,更要有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的心,要能够包容一切,更要能够承受一切。你们两个作为战士的素质都无可挑剔,我给你们的唯一考验便是,用这匕首杀了我。能够毫不慈悲地取走我性命的人,便是下一任教皇。这就是我对你们心的考量。”
“史昂……”纱织勉强发出两个音节,声音颤抖。
“女神,真想慢慢看着你长大。”史昂温和地注视着纱织,“然而,我已经不能坚持到那时候了。”
纱织很怕他手中的匕首,但还是伸出手颤抖地抚上刀刃。
它的确是弑神的匕首,上面还残有先代女神的小宇宙的气息。
纱织抓住他的衣袖,任何言辞都是多余,史昂是女神忠诚的战士,也是世间难得的勇者,了解这些,拘泥于俗世的法则反而矫情了。
撒加与艾俄洛斯也是久久不语,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纱织相信他们与史昂心灵相通。
史昂把匕首放回盒中:“我并不急于让你们做出决定,你们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知道即便是你们这样勇于面对一切的人,也是难以做到这种事的。这些,我都感同身受。”史昂闭上眼睛,缓缓说。
这顿饭大家似乎都食不知味,只有史昂一如往常。吃完饭,撒加与艾俄洛斯向史昂告别。
纱织坐在餐桌上玩汤勺,迟迟不肯离开。
“女神?”史昂终于问她。
“史昂,今天晚上,我可以睡在教皇厅吗?”纱织问他。
史昂眨了眨眼睛,笑了:“当然可以。”
“拿得动吗?”沉默着走在雅典娜面前的撒加,突然回头问她。
“教皇说这是我必须学会使用的东西,我想我得一直拿着它。”雅典娜仰起头严肃地对他说。
“恩,教皇说得对。”他点点头。
“你住的地方有多远?”她问他。
“还是有点远的。”撒加说,然后他注意到了雅典娜是把胜利女神权杖当拐杖用的,“我没注意你还病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我可以抱着你。十二宫下面有暗道,我们可以从教皇厅直接下去,这样就不用经过其他宫,可以省去一点时间。”
雅典娜高兴地点头:“如果不会加重你的负担,你就抱着我走回去吧,走路时间长了还是有点疼的。”
“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先说明一下比较好,我所在的双子宫内还有另一人,他是我的双生弟弟,除了教皇和你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因为女神你之前就见过他,我想不必向你隐瞒。倒不是说他有什么不好,只是他有时有点幼稚。虽然他曾见过你,但是他不知道你是女神,所以希望你不要泄漏身份,好不好?”夜风里,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柔和。
雅典娜点头答应,并未多想:“有个兄弟陪伴,也很好呢。”
“有时是很好,至少不会孤单,但有时也会很头疼。”撒加笑着说。
“但是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他呢?”她仰头问他。
这个问题撒加没有回答,他放下她:“到了。”
“加隆,加隆,在吗?”撒加向黑漆漆的宫殿深处问话。
“老哥,我都要睡着了,干嘛喊我?”一个和撒加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从黑暗中走出来,虽然撒加已经告诉过雅典娜,但她还是有些惊讶。
加隆跟撒加长得真是一模一样,除了气质神态上有差别,撒加是温和慈爱的,而加隆则显得精力过于旺盛。
加隆注意到被撒加抱在怀里的紫发女孩,眨了眨眼睛:“这不是纱织吗?”
他先是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飞快地移开视线,重新看向他的兄长。
“纱织?”雅典娜有些疑惑,她说道:“你好,我想我们不是初次见面,但是我还是重新认识一下你吧,请多指教,加隆,之前的事我都忘掉了。”
加隆一把拍在她头上:“听说你病了,我还有些担心来着,不过你这次又是怎么混进来的啊,恩?”
虽然有些粗鲁,却是个不错的人呢。他用手戳戳她的手指,笑着问她。
“好啦,加隆,这孩子身体还很虚弱,让她好好休息吧。”撒加打断他。
“纱织,今天也是跟我一起睡吗?不过要小心别钻到我的被子里,不然就把你扔下床。”加隆拉着雅典娜的手走进去,喋喋不休。
雅典娜想,他大概是太寂寞了,对她这么一个小孩子也能说这么多话,都有些像史昂了。
半夜,雅典娜从梦中醒来。
那逼真的景象仍在脑中,紫发白裙的少女睡在石床上,一个男子静静等候她醒来,恭敬无比。一阵难以遏制的悲伤与痛苦涌上心头,难受到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涌出。
加隆正抱着一条被子没心没肺地熟睡中,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很平静很祥和,轮廓分明的五官仿佛是得到月神的眷顾般深刻英俊。
但雅典娜的心跳却加快了,这种心悸与伤痛到底是从何而来?她偷偷地触碰他的脸,她难受得甚至想要当即死去。
一滴眼泪落下来,落到他平和的面容上。
雅典娜赶紧用手擦掉,痛苦得想要死掉的感受愈加强烈,孤独与绝望充斥了整个内心。
加隆睁开眼睛,与雅典娜对视。
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问:“有什么伤心的事吗?”
“你会讨厌我吗,加隆,我真怕被人讨厌。”雅典娜问他。
加隆摸摸她的头发:“我不会讨厌你的,除非你是那个人,不过你当然不是她了,你是纱织啊,不是吗?”
“那个人是谁?”
加隆笑笑:“我们的女神。”
“我是纱织。”雅典娜皱眉一本正经地说。
“恩恩,你大哥我很困了,纱织,小孩子这时候该睡得很熟了。”加隆拖着他的被子很快入睡。
撒加对雅典娜很好,他为人坦率,但可能是顾及到雅典娜的身份的缘故,他和她说话还是颇为谨慎,用词也多用敬语,客气得让她有一点难受。
加隆不知道雅典娜的身份,只是把她当成“纱织”,对她毫不顾忌,捏捏拍拍是常有的事。
不过加隆有时也会变得有点奇怪,他会瞪着紫发女孩的脸看个半天,然后眼神亦会变得阴沉迷茫。
当然,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很正常的。
一周很快过去了,史昂回来以后,纱织就被撒加送回了女神殿。
加隆以为纱织的父母回来了,于是很高兴地和她告别。也不知道是纱织的错觉还是什么,加隆似乎很高兴她能离开?
加隆总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纱织想,他其实应该是很寂寞的。
撒加是个好哥哥,但他很忙。而其他人压根不知道有加隆的存在。像加隆这样不甘寂寞的人,怎么会真正快乐?
加隆一直做撒加的影子,不能认识别人,不能站在阳光下,明明他也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只能放任自己随波逐流。
看到他穿着杂兵服,纱织觉得很难受,如果她可以帮他做点什么就好了。
纱织坐在史昂脚边的小椅子上,不时看看他,话到嘴边又不敢说。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史昂说加隆的事,毕竟她有很多事都不知道,又是个小孩子。但是纱织真的很想帮助加隆。
“史昂,我这几天一直是住在撒加那里的,他人很好,对我很好……”纱织开口。
“那你也应该看到加隆了,跟撒加完全相反的另一人。”史昂毫不在意地说。
“但是加隆也是个好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他也是很善良的人啊。”
“加隆也是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史昂说,“他是双子座的暗星。”
“但是这又如何呢?虽然圣衣只有一件,但是承认他的存在并不难。是不是?史昂?”
“双子座的暗星注定会背叛女神。”史昂轻描淡写地说。
“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那么我们的努力又有什么用?命运三女神的织线也只是随心所欲,连她们自己的命运都无法知晓,我们又有什么权力给加隆定性?”
“你如果跟加隆相处过,应该知道他并不信仰女神,那么你敢让他做你的近卫吗?说不定有一天他就会举刀相向。”史昂摇头,“要知道当我还是女神的圣斗士时,就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何况女神啊,你还太小,了解一个人是要花很长很长时间的啊。”
他用那双红色眸子打量着纱织,伸手摸着她的头发。
“加隆是加隆,不是以前的什么人,我愿意相信他。史昂教皇,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知道这里的人们是为了爱与正义聚集在一起的,那么我们就应该爱并信任着大地上的每一个人。加隆也是我的战士,我应该相信他,守护他。不是吗?很多时候,背叛与伤害是因为首先的不信任而造成的。”
纱织扯着教皇那宽大的袖口说,“史昂教皇,你是个很有智慧与经验的人,但是你不能用类似的情形来评价不同的人。”
史昂有些愣住了,然后他微笑了:“真不愧是我们的女神啊。加隆的事,的确是我成见太深。不过你要给我时间。”
“史昂,你能够考虑我的话真是太好了。”纱织说。
史昂摸摸纱织的头发:“我也希望圣域永远平和安宁,人人都能幸福。穆快来了,你跟他说说话吧,他和我是同族,所以我不能太过亲近他。他是你生病后才来的,我不能一直把他带在身边,虽然我也想多关心关心他。”
史昂弯下腰温和地笑了:“但是教皇和女神一样,应当把爱分给所有的人啊。”